close

 

小梅的見證

 

2000/12/27 取自安然小築

        六歲時,她的母親精神分裂。十九歲,正是年輕女孩的金色年華,她卻步上了母親的後塵。從此在精神病的魔掌中,失去了一切居於青春的夢想,也喪盡了自尊與自信。

        但是在十年瘋狂歲月後,她卻清醒了,也完全恢復正常了,因為她得道了。短短二年間她以叩首治療了掙扎了十年的精神病,再度尋同了自我,也肯定了自己的生命意義。

        隨著這個時代焦慮、苦悶的昇高,精神病患的人口比例已經逐漸達到百分之一。可以說一百個人當中便有一個精神病患。根據最近大陸所公佈的資料,大陸現在便有二億一干多萬人口患有精神病。可以說在大陸上五個人中便有一個精神病。然而為什麼我們察覺不到這個驚人的比例呢?因為大多數的精神病患都被視為「妖孽」或「定時炸彈」,而被家人道棄或幽禁。

        雖然精神醫學一日千里的在發展中,但能痊癒的比例卻微乎其微,最好的情況也只是長期以藥物控制病情,一旦藥物中斷又一發不可收拾。而持續服藥,又難以避免反應遲頓、痴呆退化的副作用。所以精神病雖不是一種致命的疾病,卻是一個難治的「心靈癌症」。罹患了此症,非但社會以異樣眼光持他,甚至家人親友也無法接納。終究落得終生監禁於幽暗的療養院,或是流浪街頭的下場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所以如果你被判定罹患精神病,也就等於是宣判你的悲劇就要啟幕了,而且永遠不會結束。

        小梅,正是這種時代悲劇下的產物,而且完全延續了上一代的悲劇,因為她的父系與母系都有顯著的精神病遺傳。

        風光明媚的碧潭附近,有一個青翠的山丘,山坡上住著二戶很特別的人家。鄰近的居民都知道,那一家子全都是精神病。哥哥抑鬱時會吼叫出震驚整個山坡的恐怖聲音,常嚇得人毛骨悚然;而妹妹,也就是小梅,則常剃光了頭到處亂跑,但曾幾何時,那一家人似乎完全改變了,非但行為很正常,而且比一般人更溫文有禮。究竟是什麼力量改變了他們?以下是這一家人中曾是精神分裂最嚴重的小梅從發病到痊癒的見證。

悲劇的前奏曲

        看見小梅不禁令人眼睛一亮,實在無法相信她曾是一個精神病患。她有著清麗的五官、豐腴的臉頰、談笑之間沒有一點侷促不安,也沒有一般經過治療後那種眼睛無神、行動遲頓。為什麼這樣正常的女孩卻會是十年的精神病患?小梅娓娓道出了她的半生經歷。

        小梅原來出生在一個溫馨、快樂的家庭。她的父親是一個做事精明、勤苦能幹的商人,母親則是一個秉性善良、賢淑且極富正義感的主婦,時常以忠孝節義的歷史故事來教育子女。

        「那時家中生活富裕,在電視還甚為稀少的時候,家中已有了冰箱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小梅有四個兄弟,但由於她是唯一的女兒,而且臉蛋白胖柔嫩惹人憐愛,所以自幼她父親一向特別寵愛她。而她也沒有令父親失望,乖巧、懂事,人人稱讚。慈愛的雙親和四個手足情深的兄弟,使她有過難忘的童年。回憶起童年往事,小梅臉上浮起了一抹仍末消逝的童稚:

        「記得那時景美仍是一片綠油油的稻田,而新店溪更是清澈見底,我們常在田間烤番箸、挖泥鰍;在溪邊抓魚、打水仗……。」

 

 

「那時心思單純,無憂無懼,對未來充滿著幻想,我立志要做一個聖賢,如母親常說的故事裏的人物,作一番有益人類的事。」然好景不當,在她還未來得及實現夢想時,無常改變了一切。「人世間的旦夕禍幅是誰也難料的。在我初上小學時,父親的事業便陷入危機,家中生活漸漸拮据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隨著父親的眉頭深鎖,母親的焦慮惶恐,小梅也失去了童稚的歡笑。在一次生意重挫後,全家在一夕間成為一貧如洗,一家七口住進了山邊一間廢棄的豬寮。

        「每當雨天時,屋外大雨、屋內小雨,屋子裏擺滿了接雨的桶子,滴咚!滴咚!好不熱鬧的響著。睡覺時經常要抱雨桶睡,一個不當心大滴大滴的雨水會把人從睡夢中打醒。」這真是令人難忘的經驗,她說:「有一次連續的豪兩使得山坡水土流失,一顆好大的石頭從山坡上滾下來,衝進了家裏,就這樣砸毀了半邊房子。」

 

        家境的困厄除了減少了父母臉上的笑容外,並沒有帶給她太大的痛苦,小梅的母親常叮囑她:「窮要窮得有骨氣。」所以家境雖窮,但她志不窮,一心想效法古聖光賢,也立志要快快長大,為父母分憂。

 

 

母親的崩潰

        貧困並不是苦難,因為她早已養成了不愛慕虛榮的習慣。對小梅而言,真正的悲劇是始於她母親的崩潰。

        「母親是一個心地十分善良,而且意志堅強的人。幼年喪母後,家庭慘遭鉅變,由富家千金淪為流浪的乞丐,她八歲便帶著雙目失明精神失常的外祖父,四處流浪行乞。不久祖父去逝,又四處打工養活生重病的姐砠。但因她有過人的意識與堅毅不拔的精神,所以在困鈍中非但沒有墮落,反而行俠仗義,幫助了許多人……。這麼善良的母親,命運卻如此悲慘。」回憶起她的母親,小梅仍掩不住激動的情緒,小梅的母親雖然堅強,但身上仍隱約存在著外祖父精神分裂的影子,時常有情緒不穩定的現象。在小梅的父親生意失敗後,她的母親也突然陷入嚴重的焦慮與憂鬱之中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因為母親一生中,唯一的希望便是期盼能有錢布施更多需要照顧的人。她一向對行乞、化緣的人非但不吝佈施,而且每每禮貌地請他們進屋吃一頓親自為他們做的飯菜。所以父親破產也等於是她希望的完全破滅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梅的母親原遠只是焦躁不安、抑鬱寡歡,偶而情緒波動較大,直到有一次鄉居一個惡人,故意將一隻常到她家吃飯的貓打死,當她看到貓死的慘狀時,痛苦不堪,又不願與鄰人爭論,便不支而崩潰了。從此哭笑無常、失眠、幻想、恐懼……種種精神症狀一發不可收拾的出現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可憐的母親,即使是在發病當中,她口中唸唸有詞的仍然是要降妖伏魔、要濟世故人……。有時她煞有其事的比劃著,像是真的有妖魔鬼怪,常嚇得我躲在棉被裏不敢偷看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就這樣母親生病、父親要工作,五個孩子只好每天吃糖水泡飯與鹽水泡飯,莫可奈何的度日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在民國五十幾年時,精神醫學尚在起步階段,藥物治療後的副作用令母親痛不欲生,加上當時環境的窘迫,實在無法給母親妥善的醫療,病情也就一日日的惡化下去了。」母親的失常是小梅生命中第一個陰影,才六歲的她遠正是依賴母親的階段,在她幼小的心目中父母原是不可撼搖的楝樑,卻在這接連的幾番變放後搖動了。

 

 

死亡肆虐苦難的家

 

        捉襟見肘的家境、精神分裂的母親,家中每個人臉上都失去了歡笑,而在愁雲慘霧中度日。那時才六歲的小梅雖然無法負擔家計,卻已懂得把壓歲錢和少得可憐的零用錢一點一滴的積存下來,等到湊成整數就交給母親作為家用。母親雖然長年處在精神分裂的煎熬中,但因她有強固濃烈的母愛,所以努力以意志力對抗精神疾病。經過一年的掙扎後,終於在不發病時可以勉強支持家務,而小梅也從此開始分擔家事,「雖然生活蒙上一層陰影,但我仍然十分滿足,因為母親雖然和別人不太一樣,但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她超乎平常人的愛。直到七年後一個更大的變故發生,而改變了一切。」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屋漏偏逢連夜兩,這個苦難的家在小梅十四歲時又發生了一個更大的不幸,小梅唯一的弟弟罹患了不治不症!!淋巴癌。這個惡耗不但完全擊垮了小梅的母親,也種下了小梅發病的種子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弟弟是我這一生中所見過除了母親以外最善良的人,他短短十一年的生命卻令許多親人至今難以忘懷。他只讀了五年小學,五年中每年都是全年級第一名,也同時是品學兼優的模範生。他完全遺傳了母親的善良,在哥哥們戲弄小動物時,他總會為他們求情,一隻螞蟻、一隻癩蛤蜈,在他眼中部是完美可愛的天使。路邊全身爛遍的癩皮狗,是常被他抱在懷裏疼惜的寵物。這樣善良的孩子竟然得了這種可怕的病!」事隔十多年,至今提起仍令小梅哽咽不已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那時由於沒有錢送紅包,醫生不肯為他打止痛針,弟弟在劇烈疼痛與掙扎中哀叫不已。聽在母親的耳中更宛如刀割。眼看著一個聰明乖巧的孩子一天天消瘦,一天天被病魔扭曲,母親幾乎完全崩潰了,弟弟哀叫掙扎了幾個月就過世了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梅的母親在鉅慟中喪失了僅存的理智,她四處尋找她

 

的孩子,而小梅心裏也烙下一個疼痛的疤痕。「為什麼善良的母親會發瘋?為什睡善良的弟弟痛苦的死去?為什麼命運是如此不公平……?」十幾歲的她不斷喃喃自話的問上天。

 

 

「母親每天做夢都上天堂、下地獄的去尋找她失落的孩子,後來索性把窗戶全用黑紙層層緊密封住。不讓陽光有一絲機會透進來,因為這樣白天就變成黑夜,她便可以在白天也四處神遊,尋找弟弟的下落。而家裏也從此終日在黑暗中度日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就這樣小梅的母親長年在黑暗與孤獨中,內疚、自責、痛不欲生地四處尋找孩子。不久終於病倒了,又是癌症!她早已不信任醫生了,寧死也不肯開刀,另一方面,她也不怕死,死了反而可以無時無刻地照顧她才十一歲的孩子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於是母親的病就這麼拖著,十多年的精神分裂本已使她的身體狀況極差,加上子宮癌的折磨,她的生命就像在風中搖曳的蠟燭般,似乎隨時都會滅掉,看著日漸憔悴的母親,全家處在一種即將失去母親的恐懼之中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梅一向最依賴母親,尤其在成長階段中,對父親、兄長都漸有了距離,而唯一可依靠的母親卻在精神疾病與肉體疾病嚴重摧折下,早已沒有餘力關懷她了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風雨中生長的草依然要長大!轉眼間小梅已經高中畢業了,她一心想實踐自幼就有的分擔家計的夢想。於是開始謀職,但一踏入社會她才發現理想與事實差距是多麼大,由於她讀普通高中,沒有一技之長,沒有專業知識,能做的只是幼稚園助理老師、或工廠女作業員。種種不適應與工作上的挫折,使她對自己的能力喪失了信心,但要為父母分憂是她從小的心願,於是心中起了矛盾衝突,加上潛伏的遺傳因子作祟,漸漸在下意識逃避的情緒下,產生了頭痛欲裂、萎靡不振……種種症狀,醫生開給她腦神經衰弱的藥,但也只能止痛而已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腦神經衰弱只是發病的先兆,漸漸地演變成憂鬱症。我開始把自己藏起來,害怕面對外界的環境,母親的發病與弟弟的死亡,本就令我對世界充滿了懷疑,沒有安全感。在受到挫折後,更使我像觸角受傷的蝸牛般,一心想水遠縮在殼中,寧願黑暗也不願再伸出觸角。十八歲原本是充滿朝氣與希望的年齡,而小梅卻變成終日足不出戶、沉默寡言,整天躺在床上流淚嘆息,忍受她隨時要炸裂的頭痛,一切的理想抱負卻成了夢幻泡影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梅的母親帶著憂慮的眼光看著她心愛的女兒,日漸步上了她的後塵。痛苦與無奈深鎖了她的眉頭,「難道自己的苦難還要在女兒身上繼續輪迴?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十幾年的精神病加上六年癌症的折磨,母親的生命已全然的乾枯了。往昔常披稱譽『水』的母親失去了以往的美麗,烏黑柔亮的秀髮平添了些許秋霜,眼晴在長期憂鬱啜泣中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釆。每個人都看得出母親的病已到了末期,在失去母親的恐懼中,我的憂鬱症惡化成『躁鬱症』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所謂的躁鬱症,是一種兩種極端的性格同時存在一個人身上。鬱症發作時,病人終日不出門,沉默寡言、憂鬱、呆滯。而躁症發作時,則突然精力充沛,做些自己一生從未做過的荒唐事。「那個時候,一切從前對生命的理想,都在躁症中實現了,我幻想自己是一個有能力做大事的人,為拯救人類而奮鬥、革命……。終日在外面遊蕩,回家則和家人大吵大鬧。那時我才開始了解母親為何﹒常說有神和魔鬼在打仗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梅的性情變了,從前的老師、同學知道她生病都來探望她。而他們看到小梅卻嘆息不已,在學校時她是老師信任、同學佩服的好學生,才畢業不久,卻變成另一個小梅。

        「人的心實在是很可怕的,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變得那麼壞。仵逆父母、利傷別人、披理取鬧……,這些過去生命中所不存在的東西,都跑出來了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她猶記得母親病逝的前幾天,用虛弱疲憊的眼神看著她,嘴唇輕輕蠕動著,說她想吃一碗麵線。而那時正是小梅躁症期,根本靜不下來:心中想的除了怎麼做大事以外,就是怎麼跟哥哥們吵架。雖然也一心想為母親煮一碗好吃的麵線,卻弄得一團槽。「母親難以下嚥,而我卻以此小題大作,在母親面前大發雷霆,放肆的取鬧。沒幾天,母親便過世了。至今在夜更憶起母親當時的眼神,仍不禁痛哭失聲。」小梅希望以自己切身之痛,提醒世人要及時行孝,莫待來日後悔莫及。

走向精神分裂的不歸路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弟弟去逝後六年的同月同日同時,母親也去逝了。雖然心理早已有準備,但仍像晴天霹靂般擊倒了我。母親故鄉的親友紛紛來弔念,也道出了許多母親不為人知的善行,更加添了我的愧疚與痛苦。」似乎天空在一夕間變成了灰黯的顏色,花草也失去了鮮豔的色彩。往事不堪回首,前途一片茫然。短短幾天中她的病急速惡化,以至於完全崩潰,她揮擲東西,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,哭笑無常大吼大叫,而且常常整夜不眠不休的吵鬧,叫出恐怖的聲音,令全家雞犬不寧,無法入睡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家人也試圖給她服藥,但則作用像全身爬滿螞蟻般,身上似乎被一百萬隻螞蟻一口一口地蠶食,令她猛抓頭髮,滿地打滾。以至於母親出殯時,她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打滾,根本無法送行,這也是她痊癒後最感遺憾的事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她的父親在無計可施下,不得不將她送到療養院,住院治療。起先她很恐懼,但漸漸和病友熟悉起來,心想反正大家都是同一種族!瘋族。於是別人的幻聽也變成她的幻聽,別人的惡魔也變成她的惡應,病情在相互傳染下非怛沒有好轉,反而複雜化了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在市立療養院中,只有一間隔離病房,是為特別嚴重的病人設立的,怕病人發病時傷害人或自殺。並且還規定要一個家屬同住。而我便是住在這隔離病房的人,也就是說,我是整個療養院中最嚴重的病人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回憶那段住院的時期,真如一場惡夢。每個病人都被強迫吃很重的藥,吃重藥的病人是無法作怪的,因為光是對抗那痛苦不堪的副作用,就足以令人在床上打滾半天,而且藥物會影響神經反應,使病人變得遲頓,拿東西手都會發抖……。療養院實在是人類的另一個世界,那裏的人都是眼神呆滯、語無倫次,而且走路都像太空漫步一般。這還是較好的一面,如果發病起來,則全身會被五花大綁,任你叫喊掙扎也動彈不得,嚴重時還有被電擊的可能。」回憶起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,仍令她不勝唏噓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不久,在重藥控制下,她不再大吵大鬧,也就出院了。但這種穩定只是暫時的,出院後她便開始和幻聽、幻視、幻覺……作長期抗戰。尤其是幻聽二十四小時持續地騷擾她,耳邊隨時都有聲音和她說話。有時會把她心中的秘密說出來,讓她自己無地自容,任她怎麼掩住耳朵都沒有用,有時唆使她跳樓自殺、服毒自殺……。

        「幻聽是一種來自心底的聲音,任憑你掩耳、任憑你大聲吼叫,都掩沒不了。它不只是白天糾纏,甚至睡夢中都會彼幻聽吵醒。」往後的十年,小梅成為一個標準的精神病患。有時幻想自己是革命領袖身負刺殺總統的責任,有時以為自己是仙佛降凡,到處為人看相算命,與人談禪論道、占斷因果……。而不知情的人也卻信以為真,對她深信不疑、嘆服不己。直到看到她把頭髮剃光,瘋言瘋語時,才發現原來她不是什麼觀世音菩陸,而是一個精神行問題的人。

        「很多人都很相信那些看得到仙佛或魔鬼的人,也有很多人自以為仙佛附耳跟他說些什麼妙語,其實有些是精神異常下的幻想、幻聽、幻覺,在我發病期間,我什麼耶穌、觀音、佛陀……。凡是我所知道的仙佛部看過了,而他們也會跟我說話,甚至可以觸摸得到。但是清醒後,就很清楚都是幻像。」

        十年中她也幾度在幻聽總唆使下自殺,雖然沒有成功,但她已全然對自己的痊癒灰心了。有時會有半年的鬱期,不會吵鬧,整天除了吃飯以外,便是躺在床上為自己的命運憂心落淚。也為自己噪症時所做的糗事感到無地自容。「所有一切電視上所演的瘋子的行為我都會做過。」她說。

        小梅發病後不久,她三個兄長中,有二個也相繼出現了精神症狀,一家人成的瘋、死的死,全然處在絕望之中。

學佛的歷程

        自幼疼愛她的父親,帶著她遍求中醫、西醫,卻全然無效。從前乖巧、懂事、處處為人著想的小梅,在精神病的惡爪下完全失去了自己。「我變得自私自利、愛鑽牛角尖、脾氣暴躁,喜歡說些刻薄、惡毒的話,非但無理取鬧而且跋扈無禮……。」雖然眼前彬彬有禮的小梅,實在令人雖以置信她會是如此,但她說得很誠懇而且認真。她的家人也都證實了她的說法,不禁令人十分佩服她改造自己的決心與勇氣。

        「也許人間的路走盡了,也就是天堂路的開始吧!由於家中苦難不斷,父親已漸年邁,而四個孩子中,三個都走上精神病的絕路。絕望引發了我們家人修行的念頭,在民國六十八年間,我們全家人都皈依了佛教。父親每日清晨為我頌經一個小時,希望以功德迴向給我的方式來幫助我。七、八年如一日,未曾間斷。而我卻仍無法逃脫這個病魔的枷鎖。」她說。

        曾經一度,家人在絕望中將她送到佛光山學佛,希望若出家能了業障,也比狂亂一生要好些。但她在那住了一個星期,沒有一天能合眼睡覺,病情變得更嚴重,佛光山只好通知她的家人將她接回去。多年來她也試著持頌觀世音菩薩名號,也唸普門品、心經,參加種種經懺。「平常是有些收攝心性的效果,但一發起病來,我自己就變成觀音菩薩了。」她說。

        民國七十年間曾經一度她對痊癒再燃起了一線生機,因為在偶然機緣中,她的家人尋訪到著名的范理師父。苑裡的大興善寺住持,福慧師父(已於七十四年三月四日圓寂),是一位修行嚴謹的比丘尼。她以大悲咒水治癒不少癌症與精神病患而遠近馳名。

        「當我看到苑裡師時,我充滿了無限希望,因為我親眼見到她真實的修行。她不像一般高僧大德高傲脫俗,而是謙卑無比。人家要向她禮拜,她都趕快躲開,而反叫弟子過來翻譯手勢(她禁語二十年),告訴人家:『你很尊貴,我很卑微,請千萬不要向我禮拜。』她見到每個人都發自真誠的比大拇指,而向自己比小指。她一生禁語、赤足、布衣、不食米飯、水果,僅喝自己加持的大悲咒水,不接受供養禮拜,默默地以大悲水為人治病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有一次我看到寺裏邊來求治的人,喝大悲咒水時半入半出,灑在地上,苑裡師連忙跑過去趴在地上,用嘴將水吸乾丁。而且臉上滿是慈祥謙卑,一點也沒有教訓人的意思,她便是如此以身體力行來教誨眾生。」

        而當小梅如此充滿希望的站在范徑師父面前時,苑裡師卻將她的弟子聚攏過來,以手勢比劃告訴弟子:

        「妳們看啊!這位施主正是被九世前的冤欠纔身,而變成如今這樣啊!妳們要謹記住她的教訓,精進修行,否則債主上門時,誰也奈何不了啊!」

        苑裡師同樣地教她念佛、吃素、喝大悲咒水,她也確實吃素、念佛,但仍然壓抑不住發病的痛苦。小梅更絕望了,因為如果座修行這麻好的苑裡師都不能救她,那她的一生是永遠無法擺脫這個緊纏不放的冤欠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但是如今我相信苑裡師父仍是救我的恩師,因為她教我吃素、念觀世音菩薩名號,卻是積善根,也與天道結緣,所以雖然病無起色,但是在兩年後我便求道了。」

求道改變了我

        民國七十二年的冬季,小梅的哥哥求道了,他覺得道是真的,於是便渡了全家求道。求道以後小梅仍然繼續念她的觀世音菩薩,而對道不以為然。「苑裡師父修行那麼好都救不了我,又何況是聲名狼藉的一貫道?但是,奇怪的是,求道後病情似乎明顯的比從前穩定多了。大部份時間都只是在憂鬱之中,很少發病。」

        但仍只是穩定而已,幻聽仍然像伽鎖般深深桎錮著她,直到二年前又出現一個轉機。

        「二年前,哥哥對天道作進一步的了解後,對三寶有了真切的體悟,教我每天用三寶修行。由於長年的精神病使我無法默念真經與守玄,而只能叩首,所以開始早晚念愿懺文叩首。一叩首後才發現三寶真是不可思議,幻聽本來如雷貫耳,卻一天天小聲下來,頭痛也漸漸消失,但是只要偷懶不叩首,則又會複發。」

        道對小梅而言,實在是一種全新的經驗。掙扎了那麼多年,終於找到真正治病的良方。起先她以為只是偶然的巧合,但事實證明,只要叩首,身心便愉悅得多,而不叩首,則一切痼嘀疾都複發。「像孫悟空的金箍咒一樣,叩首攝住了我放逸的心。!

        將近十年來的幻聽一直是令她最痛苦的一環。竟然在每天早晚愿懺一千叩首中漸漸減少到時有時無,持績了半年後竟完全消失了。以往她每隔兩個星期要回療養院去看一次病,從她開始叩首以後,醫生就對她另眼相待,一再為她減藥。

        「從前去醫院就像像回到家一樣,每個病人都和我同病相、憐。而叩首以後再回去看病,卻像惡夢初醒般,發現自己是多咬清醒,而那些病友們卻都還維持他們多年來的樣子,一點也沒有改變。自己和他們比起來,實在是沒有病的。每次回到醫院卻不像去求治,而像去探望老朋友的病。那些病友都已認識了七、八年了,像老朋友一樣,只是從前我和他們一樣,而現在卻與他們不一樣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 醫生對她快速的痊癒感到百恩不解,藥量從早晚要吃十幾次一直減少,減到只剩兩次時,終於以不住跟她說:「我幫妳做一次腦波檢查好了,可能妳根本不是精神病,而只是腦神經的問題。」因為這個醫生行醫多年,卻未曾看過精神病可以痊癒到不必服藥。而且由她近十年來厚厚的病歷看起來,不可能在這樣短的期間有這樣大的進步。結果檢查的報告並不如醫生所想像,而只有她自己心裏明白,是叩首解救了她。醫生每次都用驚嘆的語氣跟她說:「妳是這種病當中情況最特殊最好的一個。後來終於告訴他:「其實妳已經可以去找工作了,妳已經完全好了。」

 

 

懺悔佛前改過自新

 

        糾纏小梅近十年的精神分裂,終於避開了凶惡的爪牙。陽光再度照進了她的生命,灰黯的世界絡於過去了,美好的世界,光明的人生又重□她的懷抱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從惡夢驚醒,她發現父親的頭髮已完全灰白,前額早已禿光,而後面也所刺不多了。十年來自己是如何折磨愛她的父親啊!她流下了懺海與感激的淚水。

 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父親未曾因為我發病而遺棄我,多少病友的家人,為了怕家庭蒙羞而寧可花錢,將他們監禁在療養院中。我自己切身體認,一個精神病患如果連家人的關愛都失去了,那麼仙丹妙藥也無法救治的。父親十年來任憑我大吵大鬧,把頭髮剃光、自殺……。從沒有打我罵我,也不在乎鄰里有什麼異樣的眼光,一樣視我如掌中明珠般疼愛我。有時我發病而到處亂說,家人虐待我,害得父兄受冤屈,而他們卻從不怨我。」她懺悔地說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在小梅每天愿懺叩首中,過去被病魔扭曲的面目漸漸回復。習性一點一滴的剝落,她說:「從前眼中只看到別人的過失,總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,這個世界多麼對不起我?為什麼讓我有病,而別人卻健康無恙?為什麼人擁有幸福?而自己只有不幸?……。而且整天心裏想的都是別人說的那一句話是不是在諷刺我?是不是輕視我的意思?於是便常說些試探的話或刺傷別人的話,一點也看不到自己的過失,更沒有想過去關心別人。但自從叩首以後,心似乎變了,慢慢會反省自己,發現自己以前是多麼錯誤自私,也發現週圍的親人是多麼包容、關懷自己。」她說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「這樣一天天叩下去,奇怪的發現自己缺點實在太多了,而煩惱卻越來越少,從前整天躺在床上鑽牛角尖,有煩惱不完的問題,而叩首後煩惱卻消匿無蹤了,從前情緒起伏不定也漸漸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平安喜樂的泉源漸漸湧出。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小梅改變了,非但不再瘋狂的發病,也不再憂鬱了。過去鬱悶的情緒和臉上刁鑽的菱角部漸漸消失,不再暴躁跋扈,不再鑽牛角尖。一切對上蒼的質疑、對人生的不滿,都雲消霧散了,叩首真有這麼大的力量嗎?她說:「我其實對天道的理論一點都不懂,因為求道多年來一直都在病中,根本無法親近佛堂。我只知道叩首確實是一劑良藥,我過去念佛、持經多年的經驗,那是無法長期待續。而且都是只能強迫鎮壓心中的鬱結,而叩首卻在無形之中解開了我心頭的鬱結。我並不了解是什麼道理,但我親身感受到,也實證到叩首改變了我的生命。」

 

 

        雖然她的幻視、幻聽……都消失了,但她仍然每天愿懺、叩首,懺悔自己過去帶給父兄長期的痛苦,懺悔過去種種錯誤的言行,她更加倍的孝順父親、友愛兄長。在長期懺侮中,非但她的行為改變了、毛病脾氣盡除了、連長相都改變了。她的哥哥說:「從前她被病魔折騰得面目扭曲、乖戾粗暴,完全都不像她自己。」但今天她又重回了自己本來面目,而且更清秀了。也許是吃素、叩首的關係吧!現在的她比從前的照片要漂亮得多,一種從前沒有的自信、智慧與清朗都流露在她臉上。

        十年的精神分裂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,像撥開烏雲的明月般,美麗再度重現。看到小梅,絲毫不會令人聯想到精神病。反而因她十年沒有進入社會這個大染缸,一種特殊的清秀氣質    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    創作者介紹
    創作者 思搴一點靈 的頭像
    思搴一點靈

    捨卻因緣無是處

    思搴一點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